天阴着。
我比较喜欢阴天，雨天虽说也不错，但我实在喜欢不上那空中弥漫着的水汽，晴空下的太阳又实在太过耀眼，好似要把人灼伤一般。所以，还是阴天比较好。
我穿着朋友第二推荐的衣服，第一推荐的不知为何是高中的女式校服，年龄不适合啦！我这么尖叫着把校服推走，二十好几的人穿着校服不知会被怎么看?就算说是cosplay爱好者也太过于微妙。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会觉得怪怪的。
“迟到了！”
到了前辈约定的地点，前辈不开心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前辈的周围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就像是上个时代的残留物一般，
公园里只有一个木椅勉强可以算作保存完好，其余的东西都早已失去功能，无法看出原有的形状。时代的废墟——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蹦出了这样的词语，不过这确实是废墟没错，感觉会变成小孩子们的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不过附近有一个更像公园的公园，所以也没有小孩子来这里，就算有一两个落单或者是迷路的人，恐怕也只会被一脸严肃的前辈吓跑。
在这废墟之中，前辈等待着。
所以我来了。
我抬手看表，分针略微超过十二一点，果然迟到了。
“抱歉，迟到了！”
“哼，平时也是如此，怎么，今天不编你擅长的理由吗?”
“今天又不是工作，略微迟到一会也没关系吧。”
昨天晚上因为太激动而不断妄想今天的情况而失眠了——这样的理由也说不出口。看到我这样，前辈冷哼一声，平时我迟到的时候他也会这样做，所以这大概是习惯性行为吧。
“哼，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也习惯于等待。”
不过——前辈这样说着，转头过来。
“我无论如何也不喜欢等待的感觉就是了，只要开始等待，内心的焦躁就会不断涌现。”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一般来说，习惯于等待的人会对这方面的事有着更高的耐性才对，而前辈他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吗。
像是看穿了我内心所想一般，前辈淡淡的说到。
“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仅仅只是腻了而已。”
由于做了太多次的缘故。前辈他如此补充。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静默着走近前辈，前辈身边的椅子上还有着容纳一人的空间，于是我坐了下去，与此同时，前辈他站了起来。
“你坐就好。”
前辈他摇摇头这样说，一边忘向前方，他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一切，笔直的向前延展，延展到我不知道的什么地方。
“旁边还有空啊，前辈也抓紧坐下吧。”
我抱着可以坐在前辈旁边的梦想如此提议，前辈他仍望向远方，头也不回的。
“不，我坐的有些累了。”
是这样吗?不，就算是我，也知道前辈的这句话只是借口而已。不过我依然坐在了……前辈坐过的椅子上。唔，由坐在前辈旁边到坐着前辈坐过的椅子吗?感觉只有变态度提升了。
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而作为我失落源头的前辈他，仍旧保持着同一方向眺望。留给我的只有他显得有些渺小的背影。
“……那里有什么吗?”
耐不住沉默的我如此发声，听到我的话，前辈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转身。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都没有吧……大概。”
“那么，你有为何执着于那个?”我有些想这样问，但最终，我仍没有开口，我们彼此沉默着，自那天以来，沉默似乎在我们之中扎了根，与前辈相处时，无声的时间大大增加。也许那次告白是个错误啊……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想想解决方案吧！我拍打自己的脸颊来鼓励自己。我们缺失了什么，才会落到如此境地?也许我们需要少许的勇气来充当我们彼此的润滑剂，可惜我们谁都不愿先开口。
“前辈把我叫到这里是……”
最终，还是我率先开口，但我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前辈静默着，而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在这阴空之下，似乎连风都挂不起来，虫鸣声早在秋末就已被消灭完毕，公园沉默着，世界沉默着。世界仿佛因前辈的沉默而沉默。这当然不可能，但在我眼里就是如此，前辈是我的未来爱人，是梦想，是上帝。上帝大人，我可以说话吗?我可以打破世界的沉默吗?
当然，世界不可能沉默太久，不远处传来的鸟鸣率先打破世界的沉默，再远一些的地方，机车也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尽管这公园看起来像是与世界隔绝的废墟，但事实上它与那被文明所充满的世界离的并不算远。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它仍在城市的边缘，凑数般的增大了城市的面积。上帝似乎也因文明的声音回过神来，变成了我所熟知的前辈。
“如何?”
前辈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而我完全是二丈和尚，前辈仍没有转过身来，在他面向的方向，夕阳正缓缓下沉，我不知道为什么前辈要在这个时间点把我叫到这种地方。这与我心目中的约会相差甚远，就算前辈喜欢落日，城里也应该有更好的地点。嘟嘟～前辈的小D分数降低了一点，不过余额仍多到无法计算。
“如何是……”
我将前辈的话重复，我又不是复读机！就算不明白前辈的意思也有更好的对应方式吧！我这样想。
“这座公园，在你眼里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只能说很古老吧。”
我谨慎着挑选着词汇，既然还不知道前辈把我叫到这个地方的目的，我对这个地方的评价自然不能有过多的感**彩。比起想要用言语击中前辈的心，我更希望不会说错什么话。恩，意外的是个保守派呢，我。
“古老吗……也是，从很久之前它就已经被这么说了。年代久远啊之类的话，毕竟这是它唯一的优点了，其他形容词也只有破败不堪，废墟之类的还称得上合适。”
说的没错。我在心里默默回应，可是场面话还是要说，若这是前辈所珍视的场所，随意否定只会遭人反感，所谓人情世故云云，有时就算想敞开心扉把心中的不满一吐为快，可平日的习惯仍像缰绳一样紧紧拉住我。
“……不是挺好的吗，我不讨厌古老的感觉。”
古装剧也不讨厌。我如此补充。虽说这两者大概有所不同。前辈听我这样说，“哈哈”地干笑两声。
“你不用勉强去称赞它，这里有多么破旧，一直呆在这里的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年代久远的公园，若是无法成为被保护的遗迹，就只有被拆除一途。很遗憾，这里似乎被判断没有被保护的资格。唉，其实就算保护也有些为时过晚。”
前辈背对着我，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不过我想他现在一点是落寞无比，我不知道这公园对在前辈眼中是什么模样，所以我没办法劝他些什么，想说些什么话使世界不至于回归沉默，可这种时候，就算一句“这样啊”都显得有些多余。
“要动工了吗?”
“作为城市扩张计划的一环……真是的，这城市对土地还真是饥渴的过了头。这公园，今年年一过，就会被一群拿着工具的壮汉包围了……”
“那，前辈你怎么想?”
我稍稍鼓起勇气向前辈发问，前辈的背影略微耸了耸肩，不过那依旧只是背影，夕阳逐渐下沉，前辈的背影也逐渐变长。但不断被拉长的只有影子，前辈本人却似乎变得越加矮小。
“怎么想都没办法吧。这种事可不是可以通过努力什么的来解决，只是自己的梦因为这种事就告终，多少感觉有些不满，有种草草了事的感觉。还有的话，对了，说来多少也感觉有点困扰吧，一直以来，我的闲暇时光都是在这里打发掉的，突然就没了，以后，该怎么打发时间好呢。”
真的假的。
闲暇的时光，都会用在这种地方吗。感觉有些可惜。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把时间花费到这种毫无意义毫无乐趣的废墟中吧。
“没关系的，这个时代唯独不缺娱乐手段，就算不来这种地方，前辈也一定可以找到消遣时间的场所。”
听到我这样说，前辈他略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我是看不到，但总觉得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年轻人的娱乐方式我可不喜欢。”
“说什么呢，虽说前辈你确实比我大没错，不过你连三十都没到吧。少装成老成的样子啦。”
“虽说确实如此！只是，怎么说呢，一直以来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待着了，而这样的场所突然没了，多少感到可惜。”
可惜的是你一直以来在这里花费的时间才对吧！那些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不是吗，比如说，和我卿卿我我，和我卿卿我我，还有和我卿卿我我之类的，时间再多也不够用。我心里这样想。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恩，我知道。虽然知道，但多少觉得有些不甘心。”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明明在我眼中只不过是废墟而已，但对于前辈而言，却变成了一直以来的归属地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我想问清楚，却又觉得这样问过于直接，只好略微改变问法。
“一直以来，前辈都在这里做什么呢?”
前辈思索了一会，他的背影就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半响，他思索出了答案。
“……做什么，非要说就是无所事事罢了，但是，无所事事并不是目的。”
我静默着等待下文，前辈略微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再次开口。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不过，我在等一个人。”
“一直在都在等吗？”
“一直都在等”
“前女友?”
“不是”
对啦，那应该是紫鸹的角色才对，想来也不是在等她，前辈与那位友人，虽然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度，但终究也是经常见面。说起来，不知为何，在双方见面时，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异样的气氛，明明相性不至于太差，但不知为何，他们聊天时总会陷入沉默。所谓的分手之后就是那样的感觉吗?虽说不至于解释不通，但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无法释然。唉，越是想要理解前辈，不知为何就会发现越多的谜团。
“那么，为什么要等?”
“为了让故事结束。”
前辈小声嘟囔一句，我没听清。“什么?”
“不，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最近看的小说里，每当有人这么说时，往往会发生什么。不过，这里是现实，应该没关系吧。
“为什么呢……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姑且与她有过约定，把它当做理由应该也没问题吧。”
约定吗……又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根据场合，这种东西既可以坚硬无比，也可以脆弱不堪。即可以当做坚持的理由，又可以毫不在意的放弃。约定大致就是这样的东西，若是可以坚持就会成为美谈或者遗憾，即使放弃，也会成为青春的回忆被美化封存。
“那究竟是怎样的约定?难不成前辈之所以用那样近乎于自我牺牲的方式活着，也是因为那什么约定?”
不自觉的，我问出口。因为我想知道他的一切——算了吧这种借口都算不上的东西就给我暂时退场，我如此问道，带着莫名的感情，至于那感情的真实身份——
应该是愤怒吧。我的的确确，感到愤怒没错，对于前辈的行为，对于他的存在理念，我感到愤怒。这愤怒是否是我对前辈的爱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也许确实是爱的另一面，那种麻烦玩意就算有如此残暴的一面我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又或者应该把两件事分开讨论，又或者，难不成我对前辈的“爱”也只是这愤怒的一部分不成?仅仅是因为想要改变他这扭曲的理念堕落的生活方式，才想要站在他身边，就如前辈无法放着我不管一样，我也没办法把前辈放着不管。说不定这才是真相，尽管荒谬无比，但仔细想想却没什么了不起的。仅仅只是，放弃幸福的前辈与，与当事人主观无关，希望前辈幸福的我。说不定仅此而已，没有什么麻烦的理由，仅仅只是，看不下去，爱啊喜欢啊，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真到了关键时刻，我却怀疑起了这东西存在的可能性。爱存在吗?也许吧，但还没有像世人所歌颂的便利到可以解决解释一切的地步，好啦。
“就是那样。”
前辈没怎么犹豫的这样说，那说不定确实是一段沉重的感情，不过在沉重的同时，也变得坚定无比，虽然这大概不算什么好事。
“笨蛋啊你。”这样说过以后，我叹了口气这样说过以后感觉身体轻松多了，虽然这样说，不过感觉事情却变得麻烦了起来，算了，只要我喜欢前辈这件事没有改变，麻烦总会到来，用这样说法前辈就变得好像扫把星。
“你不问吗?那是怎样的约定?”
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我想要这样回嘴，突然想起面前的人不是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的挚友，于是干脆的作罢。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
“那么，能告诉我嘛，那究竟是怎样的约定啊?”
“我与她约定，会等她回来。”
所以才会在这里吗?虽说是题外话，不过在我面前眺望着远方的前辈确实有着几分守望者的气概。“她”是谁?我不知道大概也没什么兴趣，但从前辈的描述中，我只能觉察到那只是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又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感人的重逢！这样的约定，肯定不知什么时候就忘了吧。不过为了排除我误会的可能性——
“那么，约定的时间呢?你们将于什么时候重逢呐?”
“不记得了。”
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恩?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又或者——
明明早已过了约定的日期，却仍一厢情愿的相信着“要是只是自己搞错了呢?”到底是怎样?我紧紧盯着前辈的背影，前辈依旧面向夕阳，似乎在守望着不会回来的人。
所以你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我想要如此诘问，却又过于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于是想要沉默，但又觉得最近沉默的出场频率实在过高。于是我决定问一个相对“安全”的问题
“多久了啊?从你开始等她开始算。”
“……多久了呢?应该，十年……应该还是有的吧，但应该还不到十五年才对，详细的时间我也有些记不大清了。”
“哪种事无所谓。”
我摇摇头，没错，具体的时间之类的事根本就无所谓，重要的是——
“但是，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突然的，前辈他回过头来，露出一副恐怖的表情瞪着我，但是，那只是一瞬间，在下一瞬间，前辈摆出一副无奈的苦笑表情。
“谁知道。”
“真实情况是怎样都无所谓，我还没有无聊到会关心我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人。重要的是，前辈你是否还相信她会回来?”
“既然我会在这里等，那大概还是相信吧。”
前辈别开视线。比起我，他看向了没有人在的公园入口。不知为何，感觉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被揪了起来，有些喘不过气，不安，烦躁。
“我不知道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她不会再回来，但是等待她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等待她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
“我没那样说过。我对她是否会回来毫不知情，对你们的约定也没有兴趣，但是，你那样的人生是错误的。等待并没有错，但是，你并没有等待她的必要。前辈……应该有更多可以做的事吧，虽然在童话里，放弃等待啊承诺啊之类的人往往下场不会太好，不过这里是现实，这种程度的狡猾应该还是会被允许的吧。”
“但是，我会等待她，因为那就是我的角色。”
“你说什么?”
前辈他叹了口气，重新转向已经下落了大半的夕阳。留给我一个略显寂寞的侧脸。
“算啦，当做玩笑话，听听就算了。”
前辈今天怪怪的，一旦进入私人时间，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吗?我原本以为他是更认真的人。算啦——我这样对自己说，人活于世，有一两个奇怪的地方也不奇怪，我并不相信会有完美的家伙存在于世，就算神明也会有缺点。大概吧。
“不过说真的，前辈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吧。”
前辈沉默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到。
“也是，毕竟公园都快被拆除了嘛。”
就算当事人的等待愿望是多么强烈，但一旦失去了作为依托的场所，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偶尔的等待是不坏，可是，人最终还是要前进的啊。”
我说起了我不怎么擅长的大道理，前辈像是没听到一样向前看着，我用手肘戳了一下他，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我继续说：
“人终究是应该向前看的生物，停止行动不会让自己受伤，但是也仅此而已，它只会让你一直看向同一个事物，但是，想要幸福的话，就必须要前进才行。”
“嗯，所以，我不能获得幸福啊。”
几乎是无意识的，前辈注视着虚空，喃喃到。
一时间，我没有明白前辈的意思。
那话语实在过于直接，过于猝不及防，因此，我没有明白。
“回到主题上来吧，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想让你看看我在私人时间的样子。”
前辈他，又一次把脸转了过来，与上次不同，前辈的脸上，就像毫无表情一样，露出冷漠的微笑。
“怎样?对我失望了吗?”
“失望的很啊。我这样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偶尔的，人与人的坦诚交流也是必要的，大概吧。
“我是没想到前辈有那样奇怪的爱好。但那又如何?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怪癖而已，即使我无法改变它，也不是无法接受的程度。”
“这样啊。”前辈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着头，微笑着。
“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呢?”
为什么呢。我也重新开始思考起了这件事，因为看不下去——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这样的理由来应付自己，前辈他缺少自己的幸福，前辈的人生应该变得更好才对，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在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事实又是如何?抛开前辈以外，比前辈更加不幸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并且前辈因等待什么人而不幸，也只是我武断得出的结果。我重新思考。
“我呢，只是希望前辈可以幸福而已，其他的事都无所谓。哎呀，应该说也许这就是爱吗?说实话坠入爱河并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与上一次应该多少有些区别吧，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的事，恩，因为前辈是特别的嘛，对我来说。”
“是吗。但是，有为什么是我?”
究竟是什么时候?坠入爱河大概也总会有个契机，那么是什么时候?在哪?我拼命回想，也许是某次加班的时候前辈帮我的身影，也许是与在初次见面时就已埋下伏笔，又或者是由于日积月累使得好感度不断增高。可是无论那边，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往往都只能得到似是而非的答案。虽说这种事也不需要什么真相，就算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在未来的漫长相处中也总能变成事实，但我仍希望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来，说说看吧，“因为——”
我尝试着开口，前辈也静静的倾听着我的话，但不知为何，我的话没了下文，到底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前辈?这原本是应该用着骄傲的声音宣言，但是，别说骄傲了，我连发声都做不到。
“因为前辈是前辈，这就是理由。。”
我尝试着说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话来蒙混过关，但前辈的面色没有丝毫好转。
他的嘴一张一合，无比机械的吐露着话语，就好像，对，就好像说着无数次说过的话一样。而他的表情，则是——
“所以呢?少说那些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话啦，什么因为你就是你，又不是八九十年代那些无趣的要命的言情小说，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对方的存在而爱上对方，就算是故事也会更新换代吧？承认他人需要理由，恋爱更是如此，不要说命运一类的话，哪有这种命运，就算双方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命运感，也总会因为更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分离，故事总会结束，命运也是如此，彼此所谓的命运感消失之后，能够维系两人的就只有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但是，回忆越美好只会不断的让人对现实失望，最终留下一句‘你变了’而离开对方，事实上，人那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生物。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容易改变的只有主观印象，对于当事人来说，事实如何根本无所谓，反正就算知道自己判断出了错误，也只会找到新的理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就是把这种东西叫做内心的感情。说白了，就只是借口而已，由于实在没有那样做的理由，我们才会用这种怎么辩解都会有人理解的理由。就和没办法的时候，就去碰一碰运气差不多。”
前辈他，明明在微笑，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好冷。前辈的微笑就像是冰渣一样，给予我刺痛与寒冷。我感到悲伤，我感到失望，我恼羞成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难道说喜欢什么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我不知道那种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前辈，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在意那种事情做什么?比起那些，有更重要的事吧！有更值得思考的事吧！对于学生而言是学习，对与社会人士而言是工作，对于老年人而言是如何更好的生活，对于前辈而言——如何跨越那名为等待的阴影去获得幸福，这难道不才是前辈应该思考的事吗？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之类的，这种事，知道又有什么意义！这种事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我发了疯一般的咆哮着，前辈面对这样的我，没有说话。
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波澜，但是也没有任何光芒，前辈他，用着那好似黑洞一样的眼睛，盯着我。
“没关系的。”
我们彼此沉默着，一方不知说什么好，另一方则是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说的话，但是，先开口的是前辈。
“你不会知道也正常，你想不起来也正常，因为，那样的回忆并不存在。”
从未存在过。仅仅是一句话，前辈就否定了我。
否定了我的告白。
否定了我们的回忆。
否定了我，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胡说什么！前辈，前辈你又懂得我的什么！如果并不存在那样的回忆的话，我又为什么会喜欢上前辈呢！”
我陷入了混乱。
说出的话是连自己也未想过的事。
所以对这样的我，前辈只好选择各外伤人的话语回击。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角色’啊。”
“这样的角色”，前辈如此定义我。
那是根距什么的评价?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看到我这副模样，前辈他叹了口气。
“那么，从这里开始好了，虽然只是句题外话，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前辈如此着说到，那话题与之前的话题相差过大，但是大概也不会是毫无关系才对，我犹豫了一下，回答到：
“不，我不相信这些，尽管相信会比较轻松但是，我无法相信这些也是事实。”
“是吗。”
前辈他对我的答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沉默少许。
“……什么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一点问题也没有，倒不如说我也有过曾像你一样的想法。”
曾经——前辈他如此形容到。那个曾经，大概与前辈现在的生活方式也密不可分吧，前辈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但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我无从想象。但是，若是现在，我说不定可以摸清前辈的想法——
“什么啊，前辈，难道你想对我说，神是存在的吗?”
“说不定就是这样。”
“什么嘛，哪种事根本无所谓。神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都与我们毫无关系不是吗?毕竟，我也不会什么超能力，也没办法看到鬼魂什么的，也没有被卷入什么神明之间的战争，神存在的话存在就好，但是即使知道这些，我也不会做出什么改变，我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我，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神也不会关注的，普通人罢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神与自己无关啊什么的，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这才是常识啊，相信神会过分关注自己的，不是自我意识过剩就是白痴。”
我嗤笑着，前辈他只是微微耸肩。
“常识吗确实，那的确是常识没错，但是论点一旦和神相关，常识这种东西有有什么用?常识这种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即使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可是该失败的人还是会失败。虽然这仅仅只是结果论，但是作为结果而言，哪种常识是错误，是错觉，是误会的产物。比如说，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为何而生?不是什么人生的目标，我问的是更加原始的东西，比如说——假使世界上有神，神那家伙是为什么创造了你?”
哪种事——从未想过。没有存在意义的人会让人感到可悲，但是刻意去想这种事也只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是吗，不过你这样才是正常反应。那么我换个问法好了，你知道木偶吗?”
“你是说的通过细绳来控制的那个?再怎么说也不会不知道吧。”
“对，虽然有着不仅仅只有丝线控制的版本，不过哪种事无所谓，你也知道木偶只有在人的意志下才能有所行动，但是假如说，假如说那个木偶有了自主意识，它会怎样想自己?自己是为什么才在有所行动?它究竟会怎样想自己身上的细线?”
“简直是矛盾啊，既然是因人才能够行动，又何谈自主?”
“对，那的确是矛盾没错，一旦察觉就无法逃脱的，矛盾。由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答案，所以木偶只会不断的苦恼，所以，由于自我保护本能，不，原因什么怎样都好，它们无法察觉自己身上的丝线，他们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然，这个问题一开始并不是因为木偶才被提出来，一开始，似乎是有人想要搞懂机器人能否认知自己是机器人之类的，不过那些人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因为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木偶都没有什么自我意识。但是，人类有，不是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简直就像是在说人也只是被什么控制才会有所行动一样。开什么玩笑，说这么多就想要得出这样愚弄人的结论吗?我不是其他人，所以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样，但是我，至少我，是仅仅因为自己而行动。”
“原来如此，你这样这样想也不奇怪。但那仅仅只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相信的?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是由于自己的意识什么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坚信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事?”
——这种事。
理所当然的，没有想过。
“这样的话，就算是像我说的那样也不奇怪不是吗，我们虽然有着所谓的自主意识，但是，我们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自由，我们只是被神所提拉的木偶罢了。身上系着无数的丝线，我们的行动方式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完毕，我们的性格之类的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完毕，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结局我们的末路，从一开始就，早已成了定局。”
前辈他，只是静静的诉说着。
就像做着重复过无数次的事一样，平静着。
偶尔，前辈的脸上也会扫过一抹悲伤。但那悲伤绝不久留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我只是呆呆看着。
明明前辈他只是说着疯言疯语。
但不知为何，我却没办法反驳一句。
“但是，怎么可能啊……前辈所说的怎么可能啊实在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
“很奇怪吗?但是，其实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奇怪吧，人的行动总会被什么约束，爱财者的行动会受财务约束，追求正义的人的行动会理所当然的受到正义以及旁观者的约束，恪守法律的人的行动会受法律约束，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就算是受到‘剧情需要’的约束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吧?反正对于外人合适理由什么的可以后加，实在不行至少还有感情论。”
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了我呢?
而你是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呢?
“我们是‘角色’你也是我也是，谁都不例外，就算是那个操控着丝线的家伙，说不定也被谁用细绳绑着。”
他用着有些慵懒的口气说着。声音毫无起伏感，就像在茶余饭后聊着什么无聊的家常事一般。
我只能勉强发声。
“我是——”
那么，我到底是谁呢?我如果无法成为我的话，我又能成为怎样的人?
“有活力，但是笨拙的后辈角色，有些黏人但会止于不会让人生气的程度，多少有些自私但本性不坏，喜欢思考但是不会把自己所想的麻烦事说出口。会‘前辈前辈’的叫着我，喜欢我，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的角色。”
前辈他，在说着什么，但是，我却完全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明明他的话语是那么荒诞不经，但是，我却无法反驳他，他的话语中，掺杂了讽刺戏言等一系列的负面表达，但不知为何，他的话语，听起来依旧真诚无比。
“因为，你就是被如此设定的，不是吗?”
前辈他盯着我，他的眼睛好似要将一切吸入，好似要把一切虚伪的幕布，吸入。
好啦。前辈如此轻语，开始了一个人的自问自答。
为什么你明明是高材生，却会到这种小公司工作?
因为就是如此设定的。因为你来了这里我才能成为你的指导者。这是为了让我们彼此相遇的事件。
不是的！那是因为其他地方都……
为什么你明明是新人，却依旧得到了超过熟练工的工作?
因为就是如此设定的。因为你实在完成不了工作，我才会开始帮你。这是为了拉进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的事件。
不是的，那只是因为公司事务繁忙而造成的偶然……
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前辈前辈的叫我?后来姑且不论，一开始的你，明明是讨厌我的吧。
因为就是如此设定的，你是后辈角色，这是为了树立自己的角色特征的事件。
不是的……咦?为什么来着……
那么，这是最后的了。
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明明，我应该连一点吸引你的要素都没有。
因为，就是如此设定的啊。不是吗?
我……
我不知道……前辈他明明应该只是在胡言乱语，但是我却一句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世界只是一本垃圾小说，而我们是台上的木偶，我们的一切都是缘于自己的设定，我们的行动都只是遵循剧本，演绎着自以为属于自己的人生，自以为是的追求自由，但结果如何?舞台终究会被帷幕替代，世界在我们的故事演绎完毕之后，就不负责任的把我们重新打会到那毫无波澜的生活中，名为舞台效果的魔法也会消失，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演员，观察着彼此的素颜，发出‘你变了。’一类的呐喊，殊不知这才是对方原本的样子。我们谁都逃不过故事之中，我是如此，你也自然。说什么喜欢别人，这都只是剧情需要罢了。喜欢也好爱也好，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把这种东西解释清楚，为何会突然出现，为何会逐渐淡化。这都是因为这种东西从未存在过，出现的原因只不过是演员们的入戏过深，消失也只是因为故事已经结束。没有继续扮演角色的必要。包括你对我的感情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过去。”
前辈他，前辈他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
“只是错觉罢了。明白了吗?”
怎么可能明白。我想要如此抗议，但是，好可怕，我不知为何感到全身都在颤抖，明明前辈他，明明他只是在胡言乱语，说出的话里也全是电波，但不知为何我无法否定，但不知为何，我害怕的全身颤抖。
“我不知道，我不懂那么困难的事。”
明明，明明——
“我只是想要前辈幸福而已，我只是想要给前辈带来幸福而已，不行吗?连这样的事，前辈也不允许吗?”
“是这样吗，可是，不行。”
前辈他，仅仅只是摇头，脸上的笑容回归了温度，只不过，那是写满无奈的苦笑。
“我不能感到幸福。那已经是决定好的事了。”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刚才说的那些吗?那些事无所谓的吧，即使是木偶什么的，也是可以获得幸福的啊……即使是遵循剧本的人偶，也会想要幸福的啊……”
“不是那样的。”
“与那无关”的，前辈摇了摇头。
“只是，与别人约好了，‘彼此谁都不要幸福的重逢’这样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待，因为我就是这样的角色，因为我的故事仍没结束。”
约束前辈的，并不是他所说的空无一物的大道理。
仅仅是一个约定罢了。
因为这个约定，前辈在这里等了我不知道的某人十余年。
因为这个约定，前辈无法获得幸福。
那是，再常见不过的约定。
“如果没有忘记我的话，重逢的时候就继续做朋友”——类似于此的约定。
但是，会遵守这样的约定的人，不仅仅是不常见的程度了。简直是绝无仅有，因此，平常的约定才会给人更加真实的残酷。
无法得到幸福——遵守这样约定的人，明明即使遵守也不会得到什么回报，明明即使不遵守，也不会损失什么，但是依旧遵守约定的人，真的存在啊。
“先说好，与你相处的时间很开心，这点毋庸置疑，我也是第一次站在教导别人的立场上，说实话也多少有些紧张，但是，在与你相处的时间却总能给我意料之外的感觉，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与你一起，加班也变得有趣起来，无论是笨拙的样子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腹黑都很可爱。可恶，我在说什么啊，我也是，入戏太深了吗！”
前辈用力用手抓着头，表现出一副困扰的样子。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继续说着。
“听到你说要给我幸福也很感动，即使已经知道这不过是虚假的脚本，我也依旧成为了文中那个角色。即使知道我们之间不过是世界上所有故事的一则，但是，与你相处的时间依旧无法化为乌有。你的笑颜也好其他不常见的表情也罢，都如实的，被我烙在心里。啊啊，这样说好了——”
前辈他这样自顾自的说着，一边，鞠下了躬。
“在与你相处的时间里，我感到很幸福。”
与你相处的时间里，我稍微破了下例。前辈他这样说到。
不知何时，我的眼泪悬在眼角。我知道，唯有这一次，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是——对吗？”
“只是，我依旧不能得到幸福，我依旧不能得到幸福，我不能答应你的告白。”
“我不懂，我搞不懂前辈，为什么会遵守那样不合理的约定啊……一般来说，肯定会放弃的吧……反正幸福原本也是相当抽象的概念，即使不去刻意遵守，也可以蒙混过关。但是，是因为什么，前辈才会遵守那样不合理的约定呢，因为爱吗，因为喜欢对方吗?”
不是的——那时的我与她，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前辈他，这样说到。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个原因，那段感情，但是非要说的话，是赎罪吧。为了自己原本能做到而没去做的事。”
因为这个，我才从多年前就开始封闭自己，停止自己的前进。前辈他这样，忧郁的说着。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等她，我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会终止这场漫长的等待，但是我——”
前辈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如此宣言——
那是我绝对无法理解的原因，那是我绝对无法想象的理由。
“——我，明天仍会等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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